她已经80岁了,早就看透了。

房间里,Pelagia Villarmia 蜷缩在床上等待着,因为洪水像往常一样在夜里侵入家里,而且一年比一年高出一些。她知道总会有一天,水会悄悄地浸过她的竹床板,继续上涨,黑暗、咸冷而且无情。海水在她家里的墙上画了一幅潮湿的霉菌“壁画”,也让家里的DVD播放器瘫痪了,托盘还是半开着。墙上还挂着她和已过世的丈夫的合影,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两个人看起来幸福又充满希望,完全没有意识到海洋的饥渴。

Pelagia Villarmia
Pelagia Villarmia

随着海平面的逐年上升,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是全世界许多低海拔岛屿及沿海地带未来的缩影。
2013年,巴达桑岛(Batasan)发生了7.2级的地震,伴之还有几千个余震。地震改变了当地的地形。巴达桑和三个临岛下沉,使得它们更容易受到海水的侵袭。现在,气候变化及其带来的海平面上升,变成了这些没有高地可守地方的灾难。这个岛最高的地方不足海拔两米。
在洪水泛滥的时候,Vilarmia已经学会了依靠冷米饭和咖啡维持生活。她还会把值钱的家当绑在身上以免他们飘走。
她已经80岁了,早就看透了。
“我会死在这个岛前面,”她说,“但是这个岛也是迟早的事。“
在新月和满月的时候,海水会悄无声息地越过布满垃圾的海岸,直逼小岛脊梁上的唯一主干道。当然也会侵袭岛上的居民家里。这个小岛还住着1400人,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被水淹没。
高峰的洪水高度高过岛上的每一个人,淹没了小学篮球场,在小学里留下许多海产,让水泥灰上画着的呲牙咧嘴笑的鲨鱼和魔鬼鱼卡通画,变得栩栩如生。当潮水涌上来,这个密集排列着房子和棚屋的小岛,弥漫着的不是干净的海水气息,而是浓浓的腐烂的味道——湿透了的沙发,泡在水里的文件,浸湿的下水道,是废弃物腌在冲洗房间的盐水中散发出来的味道。
只有一些椰子树能幸免于难,剩下的都被淹没在海水里。

总会找到一种方式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家

”人们说这是因为北极冰川消融,“负责岛上水平面测量的Dennis Sucanto说:”我不懂,但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2013年地震后一年,当地政府提议岛民搬到船程一小时之外的新家园。很少人接受。
“他们想让我们搬到丘陵的农场里去,”66岁的岛民Rodrigo Cosicol摇头:“我们是渔民,我们需要鱼”。

冒雨打鱼
冒雨打鱼

“我们不再害怕海水,“Cosicol补充,“这是我们生活的方式。”
这里的人不愿放弃家园,而是慢慢对新环境做出改变适应,这种模式可能会是其他有相同遭遇地方的样板。与带着创伤、耗费代价连根拔起让居民背井离乡相比,或许,更有效的方式是就地适应。
“气候灾难确实迫在眉睫,但是对这些岛民自己来说,更现实的是适应而不是大规模移居”,在马尼拉气象台工作的Laurica Jamero说。他从事气候和灾害风险评估工作,已经研究这些岛屿5年了。
巴达桑岛上的居民确实有一些变化。他们卷起了裤腿,把房子建在珊瑚礁岩上,把羊绑在用高跷加高的牲口棚里。他们还把大部分的植物从洪水能触及的地方移种到瓶瓶罐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让步,当地的罗马天主教神父宣布堂区居民在潮水高涨的时候不必再下跪。
“总会找到一种方式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家”,Annie Casquejo,当地健康协会的会员,曾经在外地工作,但是就像其他人一样已经再次回到了巴达桑岛。

我们已经发展出了这种适应并复原的文化。

大自然持续不断的威胁在菲律宾人的基因中铭刻下了适应能力。
菲律宾是地球上最受灾难青睐的国家之一。台风、地震、洪水、滑坡、海啸司空见惯。今年早些时候,塔尔火山的爆发,把火山灰喷到空中,直接威胁着马尼拉。
“实事求是的说,整个菲律宾都是一个灾难聚集地,以至于人们就找不到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菲律宾维萨亚斯·塔克洛班学院的社会学家Dakila Kim P. Yee说:“我们已经发展出了这种适应并复原的文化。“
1997年至2016年间,根据亚洲发展银行的统计,菲律宾有超过23000人死于自然灾害。”这也是生命应对像台风海啸这样的自然灾害的一种方式,”Jemero说,他在谈菲律宾时,举了图比贡(Tubigon)岛民的例子:”气候变化产生了严重的影响,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他们有这样的适应能力。“
乌贝(Ubay)岛,有160个居民,距离巴达桑岛20分钟的船程。这个岛上的小学,地板已经垫得高过了大部分成人身高,以至于教室的空间只有1.5米高。”我们的老师不得已都很矮,“当地议员John Alipoyo说:”而孩子们已经很矮了。”
在翻新前,孩子们可以在上课的时候把脚荡在潮水里,他们注意力都分散了。家长们如是说。
尽管这些适应行为能帮助人类应对洪水的危害,但是对于宿雾海峡两侧小岛上的生命来说,危机依然存在。
大部分日子里,热带阳光在珊瑚和沙子上反射形成强光使得岛民们患了永久性斜视。2016年,雨水持续了不足4个月。气候变化引起的炸药捕鱼和珊瑚白化已经夺走了不少的生命。
这里没有淡水,当地的居民依靠雨水或者喝从其他地方运淡水。这里的人可以种少数几种药草和蔬菜,但是没有正常的农业。所需的蛋白质取自海洋——圆滑的凤尾鱼,多汁的贻贝,肥腻的虾,还有廉价罐装的咸牛肉。

乌贝岛
乌贝岛

我们有整个海洋

巴达桑的孩子如果幸运地有辆单车,他们可以在岛上唯一的主干道上上下下。这个混凝土带延伸了大约一公里,然后就消失Alma Rebucas的家附近的红树林里。
Rebucas家里经常浸泡着大腿高的水。她保护着家当,以免他们飘走。她的狗,羊还有猫都会游泳。Rebucas女士说,她不打算搬走。当地的政府获得投票支持,正在附近建造一个新楼——即使这座楼建立在煤渣块上。
她做一些渔业生意,从海里摘海黄瓜,捕蟹,捕石斑鱼。她说,这里的生活就像是变魔法,无中生有。
“我们不需要太多的陆地,”她说,“我们有整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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