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你很难相信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产业了。所谓有欲望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买卖,因此,皮条客应运而生。所幸已经有团队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引子
马德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两个年轻女子像鸭子一样蜷缩在街边。她们走进居民区,到一个公寓门口,开始敲门。玛赛拉和玛丽亚很多时候都在这个城市里,砰砰的敲门,或者冲着邮箱大喊大叫。大部分时候,这些门从不会打开。就算开了,这俩人也可能惹上麻烦。这种在扫黄前沿首当其冲的工作,危险不言自明。两个人也都被骚扰或者威胁过。然而,街道的另一边已经造访过了,她们不得不在这边接着敲门,为了屈指可数的欧元,一天十几次、7X24小时的贱卖着身体。
“欧洲妓院”
说西班牙的卖淫是一个大买卖,可能都会严重低估这个产业。这个国家几乎成了公认的欧洲妓院。据联合国2011年的报道,西班牙是世界第三大“淫都”,仅次于泰国、波多黎各。不久前,刚刚获得连任的西班牙社会主义党承诺会将性交易非法化。然而,自从1995年政府合法化性交易后,卖淫已经井喷式增长了20多年。最近的估算显示,西班牙几百个有牌照的妓院以及大约30万的性工作者,每年为西班牙提供了约两千六百五十万美元的收益。
合法化的支持者们宣称,这样能给从业人员带来便利,比如让从业女性生活的更安全。实际上,诱人的暴利和毫无监管的市场已经让这里犯罪泛滥。西班牙已经成了一个全球人口贩卖以及性奴隶的港口。
当有人开始欺诈、强迫、胁迫、押运他人进行卖淫活动以谋取利益的时候,卖淫活动已经变成了有组织的性交易。在英国,女性受害沦为性奴隶的数字可能成千上万,但是西班牙的规模可能更骇人听闻。直到2010年,法律甚至不把人口贩卖视作犯罪。现在,西班牙政府估计,从事卖淫活动的女性,有90%的人可能是人口贩卖的受害者或者受制于第三方,比如那些拿他们牟利的“老鸨”。2012至2016年间,西班牙的警方解救了5695人,但是据称依然有几千人待救援。
自从2010年政府第一次通过了反人口交易法,政府开始逐渐掌控住这种危机,每年投入几百万欧元来打击有恃无恐的个人及黑帮犯罪。2015年取得了更大的进展,在警察、卖淫者、法官和非政府组织之间成立了一个联盟,来解救魔鬼爪牙下的受害者。像玛丽亚和玛赛拉这样的幸存者,现在在这场针对曾经贩卖或者剥削过她们的犯罪的斗争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但是西班牙的新晋联盟真的能逆转形势吗?
幸存者
我见到玛丽亚和玛赛拉的时候,她俩二十五六岁,在Apramp组织的办公室里。Apramp是一个帮扶卖淫妇女的组织,帮助她们逃离蛇头。她俩现在是这个组织的前沿工作者。她们的日常工作是辨认可能的受害者,并向她们提供逃离的方法。她们去找那些可能需要帮助的女人,可能是在街头,女仆俱乐部,或者是她们讲的马德里那些隐藏的不正式的妓院里。
当夸赞她们很勇敢的时候,她俩都耸了耸肩。“当我站在街头或者那些公寓前,穿着Apramp的外套,并没有感觉到害怕,”玛赛拉说:“从我们自己的经验来看,他们可能正在对那些女孩、妇女们做着更恐怖的事情。这么一想,我们反而更坚定了。”
这两个镇定又善谈的女孩,像是穿着牛仔裤的学生,然而却有着一段骇人的人生经历。玛丽亚,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娇小可爱,说话柔声细语的,来自罗马尼亚。她以为是跟着新交的男朋友来西班牙度假了,事实上,他们拿着欧盟护照驱车赶到边境,24小时后她就沦落街头,陷入深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说:“很难描述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彻底毁灭的。这种震惊和创伤直接把你拉入地狱模式。甚至没有时间意识到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卖了8个月的淫,可能是在街角,妓院或者是陌生人的公寓。“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她补充道:“嫖客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有没有选择活着愿不愿意。他们才不管你。“
老鸨告诉她,回家之前必须付清两万欧元的债才行。”对罗马尼亚的女人来说,如果不付清这笔债,蛇头就会威胁要杀掉你的妈妈、姐姐或者你的孩子。有人呢总会问,‘你怎么不跑呢,跑去找警察’,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可能就街头随便找一个人喊救命,因为你爱的人可能就没命了。罗马尼亚的警察基本上都很腐败。想想,这儿的警察能好到哪里去?“
“付清债,得自由”几乎根本上就是一个谎言。玛丽亚说,在蛇头老鸨的控制下,要交几百种费用,衣服要钱,工作的角落要租,避孕套、卫生棉也是钱。如果没有带来足够的钱,她就不能吃饭,还会挨打。
“债是看不见的,”玛丽亚说:“虽不是物理枷锁但却异曲同工。”一些蛇头强迫妇女们去做丰胸手术,尽管手术只要3000欧元,但是扭头就管他们要10000欧元。玛赛拉点头称是。玛塞拉是从巴西拐卖过来的,本来是要来西班牙读一个硕士,结果这个课程是假的。“如果Apramp没有找到我,我想我可能就已经死了现在。”她说。
事实上,在这边帮助那些有相同境遇的人也是马赛拉恢复过程的重要环节。“黑手党抓到你然后摧毁你全部的个性。不管怎样,都忘不了那种经历的。”她说:“但是做这个工作真的帮助很大。”
玛丽亚和玛赛拉已经帮助几十个妇女逃离魔爪了。每个过程会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后,Apramp会找安全的地方给这些妇女住,也会给她们提供咨询、法律援助,帮助她们找工作。“我们必须要告诉她们,你们值得重新来过。”玛赛拉说。
“联盟”
Mora是Apramp的联合创始人及负责人。她走了进来,拥抱了玛丽亚和玛赛拉,她们要开始下午的转移了。“真正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的只有这些幸存者。”Mora说。个子高挑,妆容干练的Mora是西班牙全国知名的反人口交易的倡议者。而大街上这些暴露人类原始欲望的一切,无一不让她感到愤怒。她强调,西班牙面对的是对女性基本权利的践踏。那些觉得这些女孩儿干这一行是她们自己的选择的人,无疑是自欺欺人罢了。性产业的暴利建立在对女性的买卖、压迫、剥削、控制、暴力、精神操控之上。她说,我们的电话每天联系280个人,这些人百分百的都是受害者。
最大的原因是文化
有很多因素可以解释西班牙的这种现象。就Mora看来,最大的原因是文化。西班牙性交易的泛滥,只是这个国家对女性和性的病态的观点的极端体现而已。这里有对卖淫的巨大需求。
嫖妓看起来太正常不过了,与其他的娱乐活动别无二样。一项2008年的调查表明78%的西班牙人认为嫖妓在现代社会里是必不可少的。不光如此,2006年的一项调查还展示出了巨大的市场需求:有40%的成年男性曾经嫖过至少一次。Mora也发现了一个趋势。之前,大部分都是中年男子背着家庭出来偷腥。而现在,无论是妓女还是嫖客都变得年轻了。“这个社会世风日下,”她说,“我们培养了一代年轻人,他们觉得只要付了钱,就可以对女性为所欲为,也不用考虑后果。”
小的时候,Mora看到她的母亲在家里的餐桌边,开始创立Apramp这个组织。18岁的时候,Mora白天求学,晚上就会在马德里的红灯区开设移动医疗站。
我妈妈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来接受医疗服务的女人,基本都是为了生计,或者有毒瘾的。20年前,黑帮开始接手。突然暴力和胁迫就多起来了,有人在街上监视、收钱。
现在,西班牙的妓女大部分都是外国人,Aprampty已经接触了53个不同国家的女人。“黑帮也更熟练更凶狠。他们不再需要有男的在街上当监工,可以通过债务、恐惧、心理上的方式来控制这些女人。这就让这些黑帮更难对付。许多人根本看不到这一切。”
在Calle Montera,马德里最繁忙一个购物街,东欧或者南美的一些女人或一个人站着,或三五成群。Maria跟Marcella指出,她们解救的人里,有很多你根本意识不到她们是人口交易的受害者,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注意不到她们。Maria说有很多站在街边就是真人路标,暗示着附近有很多满是不同女性的妓院。那天晚上,我们回到车上时发现,一些传单已经压在了我们的雨刷下边,赫然写着“双飞特惠30欧”。
从Calle Montera走几分钟就是智力与风险分析中心总部,由西班牙的国家警察运营。Jose Nieto
1997年我开始的时候,我就是那伙认为妓女是因为自愿才做皮肉生意的人之一。打个比方,就像你生病了,刚开始你觉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但是你还没有去诊断,一旦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叫什么名字,就感觉什么都变了,你看到了真实的样子。
他有无数个原因来解释为什么西班牙会像磁铁一样吸引人口交易网络。“一场完美的风暴。”“首先,我们在跟一项大家都视为理所当然的行为做斗争,因为嫖妓卖淫被许多人接受和拥护。其次,地理原因,西班牙正处于所有主要迁移路线的中心,我们所接触了解的大部分人口交易的受害者都来自罗马尼亚、西非、南美。有一张身份证就能从罗马尼亚来西班牙,非洲离我们只有15公里远,我们跟南美有历史和语言的联结。
跟世界上很多国家一样,没有受害者对施暴者的证言证词很难提起诉讼的。“许多受害者担心的是如果她们告诉了警察,她们会被送回家乡,而这些没有还清的债务也会跟着她们。“Nieto说,这让出警变得很困难,如果这些人没有求助,你能做的就很有限。在西班牙,卖淫本身是不违法的,开妓院也不违法,这样你就必须挖掘证明冰山海平面以下的部分,而你看到的却只是冰山一角。
我们随着警察进行了一次巡查活动。
第一处地方,停车找车位的时候花了点时间,等我们进去的时候酒吧就荒凉了一样,音乐停了,四个女子安静的坐在吧台旁边,拿着身份证,都不是西班牙人,每个人都是学生签证。经理在吧台后整理酒杯。当警察问这些女子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都疯狂摇头。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些人是人口贩卖的受害者,要求她们在这种环境下坦白似乎也是一件滑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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